拉斯特越狱了,准确说,是在回牢房的路上一拳将带领着自己的警官打晕,随后一路狂奔,在警笛大作的情况下飞快逃逸离开的。无数的子弹打在他的身上,都被无数次的恢复能力弹开,分毫无伤,迅速从那关押严密的拘留所逃走。
他彻底失去了目标,疯狂逃窜着,自己的一生绝对不能在这无比狭窄的房间里度过,自己的人生绝对不像是自己之前所预想的那样可悲,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所信奉的信仰,绝对不能被轻易的否定。
观点的变化仅仅只在一瞬间,卡慕尔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那个卡慕尔眼中的自己彻底消失了,留下来的,是那个多年以前站在海蚀洞里的眼里只有复仇的少年,是昨日那个将制裁的拳击挥向克莱因的少年。
自己不会再去信奉别人的观点,相信别人的意义,自己秉持着自己的正义,行使着自己身上所蕴含的能力,自己以后就是自己的神。
他咬碎了自己的怯懦,他明白,这样的家伙才是真实的自我。
疯狂地奔跑着,不要停下来,他飞快地闪入大楼的阴暗处。拘留所是设置在黄区的,故而自己此时身处犹如贫民窟一样的地带,躲避着那些不知是否追来的追兵,他潜伏在黑暗之中,心中那死灰再度复燃,只是燃烧的是蓝色的火焰,是无比阴暗的火焰。
“卡慕尔……理查德……陆焰之……你们!”
拉斯特的眼前再度浮现出这几个人的身影,他们所言所行无不再次回荡在拉斯特的脑海之中,默念着他们的名字,眼睛紧紧闭上。
真是可悲啊,拉斯特,你原以为自己的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对特权嗤之以鼻,不慕名利,可,他们每个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本身就握有特权,本身就含着那众人注目的金汤匙,他们嘴上批判着特权与不平等,自己却站在用那金灿灿的特权垒起来的高地上,俯瞰着人们,看似悲天悯人,实际上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无非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满足自己那无关紧要的道德需求,看似只要批判将他们自己捧到天上的不公的制度,自己的心灵与情操就得到了满足。
身居高位,就不可能会真正地体恤民情,一个人站得越高,也不一定看得更远,反而更会担心自己是否会从高处坠落,万劫不复。
所谓的敌视特权,不过是在欺骗他们自己罢了。没有特权,卡慕尔就无法将自己送入斯米兰大学;没有特权,理查德纵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毕业前就寻到现在这份工作;没有特权,陆焰之无非和自己一样待在拘留所。
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那些克莱因身边的人为何要卑躬屈膝,没有名为特权的庇佑,他们无法在这个阶级差异极大,歧视无处不在的地狱里生活。
能理解,但依旧觉得恶心,依旧觉得可悲,依旧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
拉斯特的心里被这难以走出的阴霾所覆盖,他的眼睛里像是失了魂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极为颓废,他伏在地上,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无比肮脏的水沟里。水沟里的污泥带着极为刺鼻的恶心气味,但,拉斯特并不在意,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这才是适合自己的地方。
是啊,拉斯特,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吗?
你以为自己手里握着一张蓝色的公民证,你就是货真价实的蓝区居民吗?
你连个屁都不是。拉斯特自嘲地苦笑着,笑着笑着,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从天堂坠落到地面的感觉是痛苦的,何况像现在一样堕落到这臭水沟里。
追踪而来的警员在几位蒸汽管理局的执行处成员带领下匆匆经过这昏黑的小巷,拉斯特屏住呼吸,一双来自黑暗的眸子盯着那些神色焦急匆忙的家伙。他们草草经过此地,目光并未在黑暗之处停留太久,或许是这楼房夹缝的气味与潮湿的空气让他们觉得格外难受,但拉斯特待在这夹缝之中,却有着一种久别重逢之感。
“人间,我回来了。”他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着,心中的迷惘随之消失,带着半分失落,带着眼睛的低垂,无可奈何之间也有着一丝难得的庆幸。庆幸自己从那名为天堂却宛如炼狱的地方跌落,庆幸自己终于回到了这平凡,但无比适合自己的地方。
“但,我绝不会服输。”咬着牙齿,他的声音如铁,从那黑暗之中闪了出来。身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淤泥,那身拘留所给自己的衣服还被自己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可疑。
拉斯特的目光,朝着外界贫民窟昏暗的光线看过去,黄区自然没有人造天空,昏暗的天花板上人造的灯光照射而下,整个城市像是陷入沉睡了一般,陈旧的气息弥漫着。
拉斯特抬起头看着那并不多么遥远的顶盖,那压迫之感让拉斯特心中一怔,似乎这无形的压迫能让任何一个生活于此地的人被迫俯首,弯下腰,无心望向那高层的天空。
生活在黄区的人们,没有仰望天空的奢求,只能沿着政府规划好的道路,一步步低着头行走着。对于所谓的平等,从来就没有奢求,毕竟,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就已经是最为幸福的事情。
拉斯特想到这个事实,想到这个真理,脑袋就一阵阵疼痛。
他想起大学时老师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
老师说:“千万不要以为那些穷人很可怜,他们天生愚蠢,天生不知进取,纵使有闲钱也只会将那金钱投入赌桌与酒吧。他们没有道德,素质低下,根本不懂得读书,不懂得以此来改变他们自己的命运。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们为何还要体恤他们,给他们发放福利?”
老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激动,看上去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疯狂地拍打着讲台,台下的几位来自红区或者黄区的学生,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脸色。
哪怕是那几位学生,也不算真正的穷人。拉斯特想到自己在米兰之时的经历,那时一同挖煤的除了自己还有几位比自己年幼的男孩,他们甚至于连字都不认识,露出的笑容里只有辛酸,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光是养活他们,就已经是最为困难的事情。
拉斯特对于老师的观点感到很疑惑,想要提出质疑,但全班都像是为之感染一样,一同鼓起了掌,眼神中充满了认同。
“穷人是需要为他们贫穷负责任的,”理查德低声呢喃着,“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拉斯特此时站在黄区,站在都市的阴影之中,他感受着黄区固定的惯例洒水,那不知是否在污水处理厂处理过的“雨水”滴落而下,淅淅沥沥,顿时,整个城市陷入雨声的喧嚣之中。
“放你娘的屁!”拉斯特的脸上,雨水肆意地滴落而下,从头发上一点点滴下,湿冷的气息让拉斯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尽管如今已经是夏日。
他想起历史课上,老师还举过一个例子,政府体恤民意,在黄区修建了所谓的救济院,将那些尚有劳动能力的青中年穷人关进去,美其名曰他们的贫穷全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要通过这种劳动的教育,让他们体会到何为进取。
结果,被关进这些救济院的人们,能活着出来的,没有多少,大部分人面临着每天食不充饥的困境,面临着极为高强度的劳役,在身心俱疲之中突然殒命。
身居高位之人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社会制度与救济院的问题,他们灰心之后放弃了继续修建救济院,这个制度就在他们口中“穷人无法挽救”的话语之中陨灭。
拉斯特现在没有看见这种所谓的救济院,但社会这个可怕的地狱,这不平等的制度所造成的贫穷,使得底层的所有人都像是在重复着这个救济院里发生的悲剧。
在米兰,他见过纺织厂的女工,一天工作长达十个小时,困倦之时打了个盹,头发被卷进那机械之中,整个人的头皮被掀起,鲜血淋漓。纺织厂自然质问这些穷人为何不留短发,她们说,自己留着长发是为了将长发卖给商人做假发。
在米兰,他见过传统的冶铁厂,见过脑袋泡进滚烫的铁水的童工,仅仅是因为身高不够高,无法将那铁水舀起,结果失足,脑袋在一瞬间就燃成了碎渣。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但随着拉斯特进入凯尔特城,渐渐被他自己遗忘。他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所谓的蓝区居民,嘴上也反对着特权,却是这所谓特权的最大受益者。他批判着不平等,却忘了自己本身也是从这不平等之中获得最大利益的幸运儿。
他觉得自己很可耻,很可悲,甚至于可耻可悲到了忘记自己究竟来自何处,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作为怎样的人而活着。
一拳打在墙上,那痛楚让拉斯特那被雨水淋湿的面容扭曲着,他喃喃自语。
“为什么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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